如果早知道是这样……


    第一眼,她给我的印象,就是她已经不再年轻。

    后来才知道,其实她并不老。35岁,应该是一个女人最成熟最有魅力的年华,然而她却愁容密布两鬓斑白。可是,当她拿出12年前的照片给我看时,我不由大吃一惊。在照片上那个青春美艳笑容甜美的少女身上,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她的影子。看着照片,泪水渐渐涌满了她的眼眶。她说今天她决定公开自己的故事,就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离开这个男人。“如果早知道是这样……”她泣不成声地说,“十年前我就该离开他。”

    一见钟情

    见到他那年我23岁,有稳定的工作和男朋友。我长得漂亮,一切都一路顺风,从不知道生活中还有什么烦恼。那天晚上,本来已约好男友到他家吃饭,结果临下班时,我高中时最好的女同学打电话来,说她今天生日,有许多同学都会去参加聚会,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去。我说我问问男朋友吧,我打电话给男朋友,问他可不可以不去他父母家吃饭。如果当时男友自私一点,那我的人生可能就要重写了。可男友对我非常好,他说虽然父母已经准备好了饭菜,但如果我有事,可以不去。就这样我去了同学的生日派对,男友自己回家吃父母做的一桌子菜。

    一进去,同学就拉着我介绍她的男朋友。我当时心里一愣,这男人长得真帅。而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:茵小姐真漂亮啊。接下来,他一直坐在我身边,帮我倒水夹菜,反而不怎么关心他的女朋友。我们两人每次四目交流的时候,我都看见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。看上去他已经不年轻,可他身材挺拔,脸上的线条像刀刻一样,给人一种中年男人的魅力。同学介绍他说是个生意人,我想他的生意一定做得很好,因为他身上的衣物一看就不是便宜货。

    那天晚上,我一整晚睡不好。只要一闭上眼睛,就好像看到他温情脉脉的笑容。和他一比,我男朋友显得那么平凡普通,我心中不由有一点点失落。

    第二天,刚一上班,就接到一个电话。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里说:“猜得出我是谁吗?”我的心没来由地一跳,我当然听得出是他。他在电话里告诉我,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,脑子里想的都是我。我愣了一下,没有告诉他,我和他一样也是一夜未眠。我想这就是一见钟情吧。

    接着他约我出去吃饭,我没答应。虽然我心中一百个愿意,但我所受的教育和良心告诉我不可以这样做。我对他说:“你是我最好的同学的男朋友,我希望你们幸福。”说完我放下电话,泪水涌出眼眶,我知道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。

    艰难的爱情

    从那以后,他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。我们漫无边际地谈着,他一直对我说些想念我的话,可我却受着良心的谴责。我不肯跟他出去吃饭,因为怕一见到他,我就会全线崩溃,我必须守住这条底线。

    那段时间,因为心情不好,我频频与男友吵架。我的男友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,他一点也没看出我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,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,拼命想补救。可是他对我越好,我心里就越烦。

    那天周末,我下班刚走出单位大门,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。我回头一看,他就站在我面前,高大,挺拔,含情脉脉。我站在那里,久久不能动,我想回头就走,可是我拔不动腿。他说有几句话要对我说,请我跟他走。我不由自主地,跟在他身后进了一家餐馆。坐下后,他第一句话就是:“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我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。他说他是为了我才和女友分手的。在那一刻我哭得停不了声,他温柔地把我搂在怀里,我觉得除了他,什么都不再重要。

    我和他的爱情遭到了全天下人的反对,我的父母差点把我赶出家门。我的男朋友一直问我:“为什么?我哪里做错了?”我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,错的是我,他痛苦地摇头。我的女同学并没有放过我,她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之后,到我单位领导那里告了我一状。她在我领导的办公室里出来后,径直走到我面前,看着我说:“我告诉你,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,和他在一起,你会得到报应的。”我不敢请求她原谅我,我只想说:“如果有报应,就让我一人承受吧,我无怨无悔。”为这事领导找我谈话,要我检点私生活。领导说:“本来我们也不想管你的私生活,可人家告到单位来,影响我们单位的声誉,我们就不能不管了。”后来许多同学知道了我们的事,也打电话劝我,说那个男人一点也不好,花心,用情不专,而且收入不稳定,跟我同学在一起时,常常花她的钱。可我当时是铁了心跟他在一起,我觉得我可以忍受他所有的缺点,只要他爱我,我什么都可以为他付出。

    原形毕露

    在所有的压力和痛苦面前,我没有退缩,因为我觉得有他的爱,一切都是值得的。当时他真的对我很好,天下雨时,他会拿着伞在楼下等我几个小时。我父母不准他去我家,他会在周日早上一早来到我窗口前,一直等到我起床出来。当时我所在的单位环境很差,正好一个在广州打工的同学说单位要人,我本来不想来广州,因为我离不开他。可他支持我来广州,并且说他可以结束在当地的生意,到广州发展。于是,在我24岁那年,我们一起到了广州。

    到广州后,我进了一个公司,每天要工作十个小时。可他白天在家睡觉,晚上便和一帮朋友出去吃夜宵,常常搞到很晚才回来。那时我们俩的开支都是我一个人在负担,他还常常问我要零花钱。我这才发现,比我差不多大十岁的他一点积蓄也没有,可吃穿用都要最好的,我一个月的工资常常只够他买两三件衣服。来到广州半年后,我工作以来辛辛苦苦存下的钱全部用光了。我们开始为钱而争吵,可每次争吵后,又会在泪水中和好。

    就在那时,我发现他有了另一个女人。他突然变得夜不归宿,花钱大手大脚,还开回来一部新摩托车。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个女人买给他的,那个女人比他还大几岁,有老公有孩子。为此我们大吵一架,他离开家,在外面住了一个月。可是想到我们如此艰难的爱情,我还是舍不得他,又打电话把他叫了回来。他回来后,我向他提出结婚,他有点犹豫,我说如果他不跟我结婚我就把这件事告诉那个女人的老公,他这才答应。我们回了家乡,我不敢把这一切告诉父母,只说我们回来领结婚证。妈妈看到我,落下泪来说:“你怎么瘦成这样?”我说:“广州流行减肥。”忍不住抱住妈妈大哭。

    我只希望我们结了婚有了家,一切都好起来。

    忍无可忍

    婚后的生活一点也不如我的希望。他依然不找工作,也不做生意,花钱却一点也不节制。婚后我们几乎天天吵架,就在我怀孕快九个月的时候,一天我上夜班,忽然不舒服,同事让我回家休息。我回到家里,碰到了他和一个女人在我床上鬼混。我冲上去,抓住那个女人厮打起来,他用力踢我,把我推倒在地上,然后拉着那个女人走了。我爬起来,肚子疼得要裂开一样,没有人理我,我一个人去了医院。在医院住了几天,孩子生下来,因为早产,一直放在保温箱中。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,他没有来看我一次。

    出院后,他回来了,看了看儿子,冷冷地问我愿不愿意离婚。他说外面有的是有钱的女人等着他,如果我愿意离婚,可以给我五万元(当时五万元是个不小的数目)。我哭了,我求他看在我们来之不易的爱情上,看在儿子的分上,不要离开我。他冷冷一笑,说:“不离也行,以后你不要干涉我的自由。”

    儿子三个月,我回单位上班(休产假只有很少的基本工资),请个小保姆回来照顾儿子。他几天回来一次,多数都是回来要钱。有时会搂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回来,那女人在门外等他,拿了钱就走。

   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,我觉得这是我的报应,就像女友说的那样。我一直不同意离婚,因为我不想让家乡的人知道我是一个失败者。我劝他,求他,与他吵架甚至动手打架。他频频动手打我,打完了转身就走,一连几天不回来。有时他也会买些贵重玩具回来给儿子,于是我知道他又有女人了。

    这几年,我对他已完全没有了爱情,只希望他给我保留一点点自尊。最近两年,他出去得少了,常常在家玩游戏机,我想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,也该收收心,好好过日子。可是,上周,我家的小保姆告诉我,她怀上了他的孩子。

    天啊,难道你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?原来他和这小保姆在一起已经快两年了,每天我一上班他们就插上门鬼混,有时还当着儿子的面。现在小保姆的父母都来了,逼着我给十万元,否则就要他负责任。我连与他打架的力气也没有了,问他怎么办?他笑笑说:“你有钱就给钱,没钱,我就只好娶她了。”

    天啊,这就是我遭的报应吗?

    临走时,她对我说,儿子明年就读书了,在广州没有户口,现在她决定带儿子回家乡去。“该面临的,总要面临。”她勇敢地说,“我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,为儿子的未来负责,我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耽误宝贵的时间。”

    亡羊补牢,虽然晚了些,但值得庆幸的是,她总算觉悟了。

——广州日报 2002年9月5日 B9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