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你我会活得更坚强

  她瘦瘦小小,弱不禁风的样子,但交谈中却不时地感觉着她的坚强和开朗。在经历了生活和情感的挫折和磨难之后,难得的是她并没有怨天尤人或得过且过,而是勇敢地站起来,为争取自己的幸福而努力。

  很欣赏她的坚强和决断,看着她瘦弱的肩头,想着未来她将要挑起更重的生活担子,不由地想给予她更多的鼓励和祝福。

 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

  1991年,我大学毕业。本来,我已经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研究生,可因为家里实在太贫困,一个妹妹有病,两个弟弟还需要读书,急需我挣钱养家,于是我不得不放弃了读研的机会,出来找工作。

  我们家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山区,父母都是农民,他们没有什么文化而且非常重男轻女,总觉得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。可我从小读书就很好,虽然父亲多次逼我休学回家种地,但都被我以死抗争躲过了。大学四年,我一直是靠奖学金读书,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。而家中也实在是没有钱,我妹妹从小患小儿麻痹,几乎是个瘫子,母亲也有哮喘病,两个弟弟还在读书,全家几乎就靠父亲一个人支撑。

  大学毕业后,我分在北方一个小城当教师,工资非常少,还不够给两个弟弟付学费。想不到破船偏遇顶头风,就在我工作一年之后,父亲上山砍柴时摔断了腿,可家里连送他去医院接骨都没有钱。这时我大弟弟正准备高考,小弟弟还在读中学,我那点工资实在无法支撑这个家的开支。为了家庭,我咬咬牙,辞掉了学校的工作,应聘进了一个广东人开的酒楼。因为我是这家酒楼惟一的大学毕业生,所以很受老板器重,每个月的工资有800元。

  可是父亲的腿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,一直下不了地走路。他自己为了省钱,不肯到医院,我们硬把他送进医院,医生说他的骨头必须打断重新接,否则可能一辈子都走不了路。当天晚上,我们全家哭成一片,父亲还不到50岁,如果下半辈子一直要躺在床上,我们一家人可怎么办啊。

  我咬咬牙,去找了酒楼的老板。老板是个40岁的中年男人,一直对我很好,他听了我的话后,二话没说就借给我5000元钱,让我把父亲送进了医院。那段时间为了筹钱我几乎都疯了,5000元钱对于我来说,像救命的稻草一样。当时我在心里暗暗地说: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了我,以后不论他要我干什么,我都不会拒绝。

  三个孩子的后母

  老板不但借钱给我,在父亲住院期间,他还买了补品来看望,令我们全家都非常感动。慢慢地接触多了,我对他有了一些了解。他家在广东潮州,结过婚,又离了婚,有个儿子留在父母家。而我为了感激他,常到他宿舍为他打扫卫生,洗衣做饭。一天,他对我说他喜欢我聪明勤快,让我留下来,我并不是很情愿,他比我大15岁,而且我们两个不论在文化水平还是在生活习惯上都有很大的差距。可是一想到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无私的帮助,我还是向现实低了头。

  我们同居了。之后我们家的生活条件好了一点,大弟弟上大学后没多久,小弟弟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,也出来工作了,父亲的腿也渐渐好转。生活上的压力小了,而我一直以来想读研的念头又冒了出来。他也很支持我,于是我重新参加了研究生考试,重新回到了学校。在我读书期间,他也一直给予经济上的支持。

  随着我们所在的地方酒楼越开越多,我们酒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差,加上租期到了,业主又想加租,于是他告诉我说他不想干了,想回家乡。当时我的硕士学位已读了两年,还有一年就毕业了,他让我退学跟他回家。我内心非常不情愿,因为我做梦都想拿到硕士学位。为此他很不高兴,他说:“如果你跟我回去,我们就结婚,如果你不愿意,那你把这些年我花的钱还给我,我马上就走。”他说这些年我们家一共用了他两万元,我愣住了。两万元在当时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。后来他又说:“如果我想找个女人结婚,大把女人会跟我,也不一定非要你。只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,我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。”我想想也对,我们是患难中走过来的,他在我最困难时帮了我,我不能这么没良心。于是我狠下心来,含着泪退了学,跟他回家结婚。

  然而。来到广东我才知道,他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,而是有两个儿子,还有一个女儿跟着他前妻。我们结婚后,他前妻把女儿也送了回来,一下子,我成了三个孩子的后母。

  婚后,我跟他父母还有三个孩子一起生活,尽心尽力地照顾老人孩子,学习做一个贤惠的儿媳。他经常出去做生意,一走就是大半个月,我与他父母之间语言不通,有时会有一些误会,他母亲常常很不客气地骂我。一开始,我也勉强忍了。可是有一次,因为一点小事,婆婆竟然指着我的鼻子说:“你有什么了不起的,你不过是我儿子用钱买回来的一只‘鸡’。”这时我到这边快一年了,她说的话我也听懂了。我整整哭了一个晚上,说真的,多苦多累多委屈我都能忍,可我不能忍受这种人格上的污辱。想父母生我养我,想自己寒窗苦读这么多年,现在却把青春一天天消磨在家中,甚至还要被亲人骂做“鸡”。

  我要工作,我要回家

  周末他回来时,我向他提出要出去找工作,我不想再呆在家里受婆婆的气。他不同意,我们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。吵到后来他甩门走了,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来。从那以后,我们经常争吵,他也很少回家,回家也碰都不碰我。后来邻居告诉我,他在外面又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同居了。可是他依然不让我出去工作,一次吵架,他指着我的鼻子说:“你要不满意你就滚,要出去抛头露面丢我的脸,想都不要想。”我不明白,我只是想出去工作,又不是去偷去抢去卖身,为什么就会丢他的脸。这么多年来他跟我说话一直很不客气,可我一直忍着。我一直感激他当年对我的恩情,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忍辱负重,为了报答他的恩情。可是他却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妻子。在家中,他母亲对我想骂就骂,几个孩子因为有奶奶撑腰,也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。可我还是每天清晨6时就起床做饭给全家人吃,送3个孩子上学,然后卖菜做饭打扫卫生,洗一家人的衣服。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,我们家经济条件很好,可自从我嫁了进来,婆婆就不让用洗衣机,说会把衣服洗坏,于是我必须用手洗全家的衣服床单被子。每天从早忙到晚,却还要提心吊胆不知哪儿做错了要挨骂。

  有一天他回来,竟然把他在外面同居的女人带了回来。我是一个读过书有知识的人,我怎么能忍受这种公然的污辱。我们吵了一架,我提出离婚,我对他说我为他做牛做马这么多年,什么恩情也报完了。我告诉他我要回家,如果他一定要我赔他当年为我花的钱,我可以写张欠条,将来我工作赚钱还他。

  最后,他没要我写欠条,我把这么多年来他买给我的首饰什么的全部还给他,只拿了随身的衣服和三千元(是经他同意的)离开了他。我买了回家乡的火车票,明天,我就要回家了。我已经托家乡的同学帮我介绍了一份工作,回去之后,我必须自己养活自己。我还想再回学校,重新读我没读完的学位,当然这必须是在我有了经济能力之后。

  这么多年来,直到今天,我才真正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。我有时会后悔年轻时做的一切,让自己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美好的时光。可是现在我不会再耽误自己,从今天起,我要为自己而活。

  我们还没有正式离婚,他说他还要再想一想。不过这次我不会再让步,我对他说我什么都可以不要,只要他还我自由。直到今天我才明白,自尊自爱自立自由,对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了。

  她走的时候,天色已晚。她说明早她要赶火车,她将永远不会再回来。看着她在晚霞中离去的身影,那么瘦小却又那么坚强,相信她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理想,一定能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:“要为自己而活。”

——广州日报 2002年10月17日 B6版